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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明年将基本形成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服务网络
今年过年前，31岁河南女子面对患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父亲，绝望地猛扇自己耳光。这个视频，撕开数千万人的隐痛。
“家里有个患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真难啊！”她的抱怨不仅仅是对生活的无奈，更是对数千万患者艰难生活的真实写照。在我国，90%的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由亲属在家中照护，“一人失能，全家失衡”的困境正出现在无数家庭之中。
护理难：
养老院不愿接 保姆不敢照顾
阿尔茨海默症，即人们常说的老年痴呆症或失智症，是一种进行性发展的神经退行性疾病，会导致患者出现认知障碍、记忆障碍等症状，也是导致老年人丧失日常生活能力的常见疾病之一。根据国家卫健委公布的数据，中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中约有1500万痴呆患者，其中1000万是阿尔茨海默症患者。
林先生的父亲今年79岁，5年前被确诊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刚开始的时候，他就是丢三落四，慢慢的就越来越严重，自己刚说过的话也不记得了、来回说，吃饭、上厕所都需要帮忙，因为不认识路，也没法儿自己出门，有一次差点儿走丢了。”林先生说，一开始，他们给父亲请了一位保姆。可渐渐的，父亲病情越来越重，情绪时好时坏，意识也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甚至夜里不睡觉，在屋子里溜达、自言自语。保姆提出了辞职，“人家没明说，但其实就是太累了，也怕老爷子出事儿担责任。”林先生说。
林先生兄弟二人都是上班族，家里还有上学的孩子，白天黑夜地贴身照顾老爸，谁也做不到，于是他们想到了养老院，可打听了一圈儿毫无头绪。
林先生说，他先是联系了离家不远的两家民营养老机构，可对方都拒绝了。“我们床位不多，护理人员基本够用，但咱们老人其实需要24小时照顾，这个我们确实满足不了。”“我们没有单间，老人现在这个状态，和其他老人住在一起也不太合适。”随后，林先生又联系了几家规模较大的养老机构，对方仔细询问了老人的病情后说，需要对老人做一个评估，但如果后续病情加重、出现打人等暴力倾向，也确实接纳不了。
费用高：
护理费动辄过万 普通家庭无力承担
林先生说，自己也不是没有咨询过专门照料失智老人的养老中心，但价格让林先生犹豫，“便宜的也得八九千，贵的一万六七、两万一个月的都有，这个价格长期负担很困难。”林先生说。
记者先后咨询了位于朝阳区、西城区、通州区、昌平区、大兴区等地的多家养老机构，发现对于失智老人的接收情况，养老机构普遍比较谨慎。养老机构通常会仔细询问老人目前的病程处于哪个阶段，是否出现游荡情况、暴力倾向等，是否曾到医院看诊、吃药，并表示需要对老人的实际情况进行评估鉴定，才能确定老人是否可以入住以及收费标准。
失智老人入住养老机构的费用通常由三部分组成：护理费、床位费、餐费。其中护理费这一项，受老人失智程度的影响比较大。就以轻度或中度失智情况为例，记者咨询的养老机构中，总体费用报价普遍集中在每月6000元到9000元。但一些专门照料失智老人的养老机构，仅护理费一项就需要8000元到1万元，整体费用大约在每月15000元左右，重度失智老人的整体费用可能会到每月18000元左右。
这样高昂的价格让很多家庭都感到无力承担。
破解1
如何护理特殊老人？试试共情干预
目前，大部分阿尔茨海默症的老人，还是依靠子女居家照护的。那子女应该如何照顾患病的老人？千禾老年公寓十三陵院，是北京为数不多的专门收治认知障碍老年人的养老院之一，并且价格不高。
院长谷莉带着记者走进了阿尔茨海默症重症老人居住的小院。孙大爷放在衣兜里的800元钱被洗了，护理员正展开成坨的纸张晾晒。“有9张100的。”孙大爷肯定地说。可怎么数，也只有8张，护理员赶紧答应着：“9张啊？那我一会儿再给您找找去啊！”
“你瞧，如果是在自己家里，明明只有800元，老人非说有900元，儿女们大抵是要跟老人争辩一番的，老人很可能认定是小辈儿偷偷拿了钱，小辈儿又觉得无比委屈，最后的结果就是爆发一场无休止的争吵。其实，到底是800元还是900元，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站在老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而这，正是护理认知症老人所采用的‘共情’干预方法。”谷莉说，我们护理员会先认可老人的说法，然后再通过其他事情转移老人的注意力，巧妙规避矛盾的发生。
“我们从2017年开始和北医六院的王华丽教授一起做了一个关于中重度失智老年人照护的课题。照顾这类老人，共情的方式要贯穿始终。我们的护理员要始终有一个意识——不是老人在我们工作的地方生活，而是我们在老人生活的地方工作。”谷莉说，面对老人的反常举止，我们不要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去批评指责，即使他们的行为非常荒唐，也不要试图去说服他们“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要站在老人的角度去理解老人说的每一句话，这样他们会在心理上获得一种满足，会觉得自己是被尊重的。
谷莉又用护理员们常用的一个方法来举例。半夜三更，张大爷背起包就要出门，说要去上班。一般情况下，儿女一定会反驳：“大半夜的，上什么班啊？”。但护理员却是这样处理的：“您上班去呀？可现在太早了，公交车还没来呢。”“那我打个车去吧。” 老人一摸兜，“哎呀，我没钱呀。”“那您等会儿，我给您拿钱去。”说完，这名护理员便起身走了。过一会儿，换另一个护理员上场了。“张大爷，我识字少，这报纸看不懂，您有学问，帮我念念行吗？”老人获得了赞美和崇拜，得意地接过报纸念了起来，念了一会儿， 老人也困了，拿着报纸打起了瞌睡，此时，护理员轻轻地为他盖上毯子，老人也忘了要“出门上班”的事儿，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除了不会照顾，眼下还有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是，人们对阿尔茨海默症这种病缺乏认识，当老人出现冷漠、失忆、狂躁、无理取闹，甚至出手伤人等症状时，总是被当成老糊涂、犯神经，因此没有及时干预，导致病情延误。
谷莉自己身边就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的一位朋友的家人，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整日跟儿子抱怨女儿打她、偷她的东西、给她的饭菜下毒……各种行为匪夷所思。后来，老人又开始找居委会告女儿的状，谴责女儿虐待她，女儿非常委屈地辩解，但居委会主任却根本不相信，因为老人表现得神志清晰，说得头头是道，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女儿的冤屈无处申诉，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直到有一天，居委会换届选举，老人莫名其妙地跑到现场搅局，对居委会主任横加指责，列举她的几大罪状，无中生有地编造故事，并且编得天衣无缝，无懈可击。居委会主任惊讶之余，才意识到——老人真的生病了。
“如果你感冒了，打喷嚏、流鼻涕，大家都觉得这是正常的。老人得了认知症出现了失忆、幻觉、狂躁等症状，这就跟感冒出现症状一样，也是正常体现，但是因为别人不知道他病了，所以就觉得他的行为是怪异、不能理解的。如果我们都能对认知症有多一些的了解，早筛查，早干预，早治疗，并在照护的过程中使用正确的方法，情况就会好很多。”谷莉说。
破解2
整合各方力量 培育多元综合服务主体
记者了解到，北京也在积极探索对认知障碍老人的照护及支持策略。
去年12月，北京市民政局等7部门印发《关于加强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服务支持的意见》的通知，其中提出，要整合政府、市场、社会、家庭等各方资源力量，进一步健全完善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设施网络、提升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服务能力、强化家庭养老照护支持、优化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环境，切实增强失能失智老年人及其家庭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
到2025年，集社区干预、机构照护、社会宣教等于一体的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服务网络基本形成，失能失智老年人照护服务水平显著提升，失能失智老年人家庭照护压力和社会焦虑有效缓解；养老机构护理型床位占比超70%，培育一批以失能失智老年人护理为主业的多元综合服务市场主体。
这里面包含一系列举措，例如，依托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等医疗机构，为有需求的65岁及以上常住居民提供老年人认知功能初筛服务；各区可采取政府购买服务方式，委托专业机构通过上门服务、短期托养等方式，为经济困难失能失智、重度残疾老年人家庭提供一定周期的“喘息服务”，缓解家庭照护压力；失智照护机构或有失智照护专区的养老机构可为失智老年人提供免费“试住”服务等。
北京日报2024-3-18